文/图半岛全媒体记者高芳（署名除外）

　　有一种来自青岛的发明，不光有的小孩被它吓哭，有个小伙子凌晨点去海水浴场思考人生也被“吓丢了*”。它叫“脸基尼”，发明人张式范，今年65岁，一位地道的青岛大妈。有人说比基尼造就了海滩的美女风景线，脸基尼却造就了“外星人”风景线，这“基尼系数”差距有点大啊！

　　但任何人都无法否认，脸基尼是一种成功的产品。成功到能使一位普通的青岛大妈，拂动了世界时尚的风向标。这场逆袭，似乎是个传奇。不，就是传奇！海阔水深，潮涨潮落，“脸基尼大妈”，她还好吗？

路漫漫，产品已八代

　　每一场热闹的霓虹耀眼背后，都是一个默默耕耘的人生。

　　6月5日，青岛市北区一座老式的写字楼内，长长的走廊尽头，一间办公室只有四五十平米大小。脸基尼发明人张式范和员工们正在忙着理货，屋里三分之一的空间堆满了纸箱子、铁皮柜子，铁皮柜子外表挂满泳衣。屋里空间不够，店员们就在走廊上理货。走廊光线昏暗，店员们要把头埋进纸箱里才能分辨货品。

张式范在整理脸基尼。

　　不时有员工进来问她：泳镜多少钱出？

　　“成本价出吧。”张式范犹豫片刻，回答道。

　　进入6月份，游泳用品进入销售旺季，清库存、上新品，张式范常常忙得连饭都顾不得吃。

张式范与她设计的作品（张式范供图）

　　“脸基尼已经出过八代产品了。”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，有一个双层置物架，架子上摆放着头戴脸基尼的塑料模特，展示了从 代到第八代产品的所有样品。张式范经常端着这些塑料模特研究半天，“脸基尼眼睛这个位置最难设计了，布料放平的时候看不出来，一旦戴上，如果剪裁不好的话，眼睛位置的布料就被往后扯，感觉眼睛空洞的位置就吊起来了。看我现在设计的这个眼部裁剪，戴着后眼睛是圆杏一样，好看多了。”

　　“脸基尼1.0版本是根据潜水帽的样子做的，跟脸不太贴合，鼻子还露在外面。”16岁初中毕业时，张式范进过服装外贸工厂，在那里，她积累了扎实的服装设计经验，这是她以后能够设计出脸基尼的重要基础。

　　张式范还记得自己做的 个脸基尼，没有布料，就剪了秋裤秋衣，裁裁缝缝熬到半夜，用缝纫机折腾了三天，找到工厂来回寄样品修改。“确定样子后，我订了件，想想也挺大胆的。”

张式范供图

　　到了脸基尼2.0版本，张式范在设计上就改变了眼睛的接缝，由一代的处接缝，减少到只有2处接缝，跟脸更贴合了。脸基尼3.0版本在头顶上做了一些改动，使之变成了大橄榄形，进一步解决了绷脸的问题。脸基尼.0版本就厉害了！采用了冰丝材料，材质更好了。而且为了方便钓鱼爱好者，还在耳朵处设计了挂眼镜的地方。5.0版本开始区分长袖和中袖，通过护肩起到防晒的作用。6.0、7.0、8.0版本更注重设计感了，“有保护熊猫、扬子鳄、西伯利亚虎等濒危动物主题的，还有生旦净末丑京剧主题的，一带一路异域风情的，中国风十足。”

　　张式范的脸基尼从年的 代，到目前已经升级到第八代，张式范也越来越重视品牌化推广。年8月31日，她在青岛第三海水浴场，发布了以世界十大濒危野生动物为主题的第六代新式“脸基尼”和“水母衣”；年6月，在青岛 海水浴场发布第七代“脸基尼”夏季版，以青花瓷和京剧脸谱作为主要花纹；当年10月，在青岛浮山山顶发布第七代“脸基尼”冬季版，整体采用毛线钩编而成；年，在青岛 海水浴场发布新款“脸基尼”，主题为“西域风情”，大胆使用了蓝钻、红钻等民族头饰元素……

　　这片海滩见证了她的起步和辉煌。

张式范整理脸基尼

战海蜇，脸基尼诞生

　　脸基尼并不是张式范的 次发明，在那之前，她已经设计出过一个小有名气的发明：“水母衣”。

　　喝啤酒、吃蛤蜊、洗海澡，是青岛人的幸福三宝。但是，有一种生物却妨碍了青岛人畅游大海，那就是海蜇。以浮游生物为食的海蜇会季节性在浅海出没，大的海蜇触须张开足有五六米长，划过人身上就会留下咖啡色的蜇痕，又痛又痒，严重的还会全身中*、恶心呕吐。

　　因为丈夫做水中健身器材设计与出口生意，张式范也接触到了游泳用品，年她在济南路开了一家潜水游泳用品专卖店。经常有来店里的顾客跟张式范讲，他们在海里游泳时被海蜇蜇到了，来诉苦的人越来越多。细心的张式范发现游泳的人们为了防海蜇，不少穿的都是秋衣秋裤，棉质衣料吸水性强，在海里又沉又不美观，“成群的人穿着家居服在海里游，花花绿绿的，很煞风景，白瞎了这么漂亮的青岛海滩”。

脸基尼的构想来自于潜水帽

　　这时候张式范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段记忆。6岁时，借住在奶奶家的一个护士在下海救护演习时被海蜇蜇到了，手臂上起满大泡，涂满了锃亮的药膏，这给幼小的张式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：原来海蜇这么厉害。

　　于是张式范下了决心，得做出一种更能防海蜇的游泳衣才行。年，张式范按照自己的设计，找厂家定做了一批长袖长裤莱卡布料水母游泳衣，没想到，一在店里出售就大受欢迎。“水母衣以前没有，过去都是背心式的泳衣，那时候胆子也挺大的，一下子做了 百件，把后面印上字，把我们店里的地址、电话都喷印在上面，我和丈夫穿着天天到海滩上溜达，去宣传。慢慢就开始有人 　　张式范为这批“水母衣”定价每件元，“水母衣”卖得非常好，不到一个月就卖断码，客户们还在不停登记要货。后来，张式范每批次的订货量从几百件增加到几千件，还是很快就卖完，最多的时候一天能卖六七十件。

　　不久，有个老太太来店里，给张式范“提意见”了：“你做水母衣真是做了件善事，但是善事只做了一半，光保护身子，脸和脖子护不着啊。”中国人好面子，脸是最需要保护的部位。

　　老太太这么一提醒，张式范认识到这确实是个问题。于是她结合滑雪护脸帽和潜水帽的外形和功能，设计出了 代尼龙脸基尼，“那会我给它起名叫头套或者护脸，现在看很不像样，但是当年很快就卖断货了”。5年到7年，张式范还在青岛至*岛的轮渡上投放过电视广告以宣传她的“护脸”。

张式范裁剪了家里的秋衣秋裤，做了 件脸基尼样品。

　　7年，张式范正式为自家“水母衣”和“脸基尼”申请了商标“鲟龙”，走上自主品牌发展之路。同年她开了淘宝店，水母衣、脸基尼都是热销单品，年销售额很快就突破了万元。年，脸基尼还入选了淘宝年度单品热门榜“人民的宝贝总决选”前30名。

好尴尬，竟吓哭小孩

　　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成功。脸基尼，作为一个新事物，一路走来，曾饱受争议。

　　“最开始的脸基尼都是没图案的，有人说我给犯罪分子提供了作案工具。言下之意就是说，这个头套戴上以后像抢银行的。”张式范说这话时，像开玩笑一样很坦然，但是当时舆论铺天盖地而来，压力可想而知。

　　“有一次同在一个办公楼办公的一个年轻人，知道我是脸基尼的设计者后说，大姐，我有一年差点被脸基尼吓掉*。”那个年轻人在青岛上大学，研究生毕业后留青岛还是去外地，选择的苦恼让他日夜辗转。有天凌晨点多，睡不着觉的他在海边散步寻求未来人生的答案，看见两个人带着脸基尼从海里出来。一个大小伙子直接吓得丢了*魄，站在原地，腿抖得都迈不出步子来。

　　“有段时间，浴场的工作人员甚至都想叫停我在浴场上卖脸基尼，因为很多人投诉，这个头套经常吓哭小孩。”张式范的脸基尼，喜欢它的人如获至宝，讨厌它的人一刻也忍受不了。争议，从它诞生的一刻就开始了，也注定了它要走一条不平凡的路。

张式范供图

不言弃，入文化之海

　　痛定思痛，张式范接受了批评的意见，她开始琢磨设计改良。

　　张式范的丈夫对字画文物颇有研究，还开过画店，张式范就与丈夫一起，把很多文化元素融入脸基尼的设计当中，“我们出概念，然后找画师，每一个系列都要反复对接修改很多次”，目前已经出过十大濒危动物、京剧脸谱、一带一路、皇家服饰、仰韶文化、马家窑文化等多个系列。

十大濒危动物主题的脸基尼（张式范供图）

　　“去国外旅游的时候，我很注重看当地人穿什么衣服，什么颜色，看当地国家的时尚杂志，因为杂志上都会有流行的色彩搭配。回国什么也不拿就拿一箱子杂志，杂志很沉，几十斤重，我对象说搬不动了，快扔了吧。我说不行，有时候可以借鉴一下，看看什么颜色搭什么颜色。”张式范身上有股劲儿，认准的事情不轻言放弃。60多岁的青岛大妈，时尚的“门外汉”，她要努力去敲时尚这高深的大门。

张式范供图

　　“我们就想通过脸基尼让青岛的审美更为多元、新潮、有深意。我们中国文化博大精深，可以发掘的元素取之不竭，这也会让脸基尼永葆生命力。”如今的脸基尼已是中国文化和中国社会生活的载体，比如十大濒危动物系列，“我们把自然界的造化引入浴场，让大家尤其儿童把动物穿上身，可以唤起大家保护动物、保护自然的意识。而且，穿着这样的衣服在海里游泳的时候，我们的境界自然会高起来，海边就不只是海水浴场了，我们其实是置身于大自然当中”。

　　“为宣传一带一路，我们把西域的风情体现在脸基尼上，我们年就开发了红蓝钻，把西域的一些服饰、饰品的特点绘制在头饰上。”年起，张式范又开始申请外观设计专利，截至目前共获得长袖连体泳衣、五片布料立体设计脸基尼、带耳脸基尼、龙纹水母衣、孔雀纹水母衣等18项外观设计和实用新型专利。

张式范供图

　　不断登上热搜的“脸基尼”，成为青岛的城市文化坐标之一。它被赋予了“执着、创新、健康、快乐”的象征意义，纳入了主流媒体的宏大叙事框架之中：年改革开放0年之际，央视网推出“直播新时代”重大主题宣传，将张式范的“脸基尼”与酷特云蓝智能定制服装放在一起，体现青岛对时尚潮流的引领和工业制造的革新；年9月30日起，由中广联城市台电视新闻委员会牵头、全国21家电视台共同参与的联制联播项目大型系列纪录片《与共和国同行》开始播出，张式范和她的“脸基尼”作为民间文化的代表，与里院创客、归国留学生、双星集团董事长等一起出现在青岛专题片中，共同呈现青岛城市变化的点点滴滴。

　　面对媒体的采访，张式范更喜欢用“设计”而非“发明”，来形容自己和“脸基尼”的关系：“我在思想上老觉得‘发明’这个词儿很大，适合于原子弹之类的，我这点小小的创意，不敢这么用。”

小发明，风靡时尚圈

　　6月初的青岛，清晨的浴场飘荡着闲适的味道。海滩旁边的栅栏石墙上放着小型录音机，传出悦耳又有节奏的音乐。游客还不多，海边大多是青岛当地的大爷大妈，沙滩变成了大型操练场。伸伸胳膊压压腿，广播体操也不在话下。在人群里仔细瞧瞧，还会发现很多从海里游了几圈上岸休息的大爷大妈，戴着造型夸张的头套，除了眼睛、鼻子和嘴巴，其他地方都被包裹，它有个性感的名字：脸基尼。

　　脸基尼可不只是青岛大爷大妈们的专宠，如今它已是时尚圈的宠儿：

　　早年，青岛市民们在海水浴场上戴着“脸基尼”的场面引起了媒体的注意。年，路透社将这些画面拍下来，放到网上后竟然入选了美国《时代》周刊评出的30张“年度最令人吃惊照片”。

　　年由法国版《Vogue》前主编卡琳·洛菲德主办的时尚杂志《CRFashionBook》推出了一辑泳池时尚大片，使得“脸基尼”成了继路易威登的“蛇皮袋”后，中国对世界时装圈做出的又一大贡献！

　　秋冬伦敦男装周上，众多世界名模头戴脸基尼走秀，“脸基尼”又一次在国际时尚秀场上扬名立万。

登上世界时尚杂志的脸基尼

　　年6月，天后Rihanna头戴脸基尼登上美国知名时尚杂志《Interview》封面，这组“蒙脸照”图片上了热搜。

　　“脸基尼”还有专属英文名“Facekini”，国际地位可见一斑。

　　如今，张式范的线下实体店早已关闭，所有产品销售阵地全部转移到了互联网，每天都有大量快递包裹发往全国各地和海外仓。“淘宝现在有直接发到广东的海外仓，网店的后台都能看到。一看见发海外仓的我就很高兴，青岛的一个小产品卖到全世界各地，我真的很自豪。”如今，脸基尼不仅在国内大有市场，还远销日本、欧美、西亚、东南亚各地。

　　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想要了解异域国度，都需要借助一些符号，张式范很自豪自己的脸基尼就是这样一种符号。

国外媒体记者采访张式范。（张式范供图）

　　对于一夜成名，张式范坦言很意外，自己最初的想法很简单：“既保护了人，我开店还能赚钱。”脸基尼能火遍世界时尚圈，这是张式范做梦也没想到的，“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，推着我走到今天，躲都没处躲。”

　　张式范说，一路走来的收获不仅是踏实努力的结果，更有城市发展带给她的成功机遇。青岛是一座特别有时尚感的明星城市，多元的文化在这里交融碰撞，很容易吸引世界的目光，诸多所谓的不可能正在变成无限可能性。

　　65岁的张式范依然喜欢去海边，六月青岛，海风没有炎热只有凉爽。你不知道风儿会向哪个方向吹……

张式范供图